深度 | 炒股不如炒鞋？少年，别太naive了！
继比特币之后，近几年最热门的新交易市场大概就是“鞋市”。虽未必如币圈一般常见一夜暴富/赤贫的传说，但鞋市里的浮沉，也当得起一句“入市需谨慎”了。
在社交媒体、潮人、设计师、明星和品牌的协同作用下，“潮鞋”变成了一个当下时尚产业语境里最热门的话题。对消费者而言，晒一双最热门潮鞋开箱视频的意义，与古董文玩爱好者晒新收回来的老玉一样，是眼光、能力、江湖地位和经济实力的证明。对品牌而言，潮鞋不仅关乎盈利，甚至会被用来评判品牌与时代的接轨程度——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不仅是运动服品牌做潮鞋，连传统奢侈品如 Gucci 都着力于推出潮鞋并从中获利颇丰。
尤其是当“限量发售”成为潮鞋的通用销售方式之后，基于人们被调得越来越高的胃口和被挑动的欲望，潮鞋的二级市场诞生了。
最早在北美大陆上经营潮鞋二级市场的网站 StockX 创建于 2015 年，今年 6 月下下旬，因为一轮显著的股票飙升，它的市值已经达到 10 亿美元。国内最著名的潮鞋二级交易平台毒 APP 在 2018 年就实现 GMV 超百亿元，估计 2019 年这个数字将达到数百亿。今年 4 月 29 日，毒 APP 完成新一轮融资，有消息说本轮融资后估值也达 10 亿美元。
在疯狂的涨势中，潮鞋成消费品、收藏品，变成了投资品，“散户”纷纷进场，希望能从这个机会遍地的新市场里得到致富的机会。
但我们听到的个人炒鞋故事却远没有从圈外看起来那么乐观。
还在读大二的学生 Cr 从 2017 年开始利用空闲时间卖鞋，启动资金来自他妈妈给的一张信用卡。他的鞋市生涯开头不错，卖了 50 双“小闪电”，20 双“影子”，赚到了 8 万元左右。“我赚钱了就用赚的做启动资金。”同年 8 月，线上球鞋交易平台“毒”上线了交易功能，Cr 算是较早一批的入场者，吃到了一部分赶早的红利。他后来开起来了淘宝店，在今年关店时候也已经积累了几千粉丝。
二级市场的货主要有两种来源；一类是人们亲自拿货，在线上抽签或者去门店排队抢货，这种路数多见于散户，他们转手卖掉赚差价。鞋贩子会在全球各地向散户收鞋，再进行二次倒卖。像 Cr 这种加价从大鞋贩手中拿货，自己手中没有现货的，被称为“口贩子”。
鞋圈说大不大，基于共同认识的熟人，互相介绍货源，交易就可以开始了。Cr 原来在“期货圈”，即他需要找其他鞋贩调来现货。他曾向一位鞋贩 G 拿过三次货，每次七八万，却从来没拿到过对方的真实身份和手机号。问题发生在第 4 次，这次他向 G 转账 17 万，想囤一批最热门的 AJ 和 Yeezy，过了几天，对方没有回复他消息，货也没有发出来。
他被套路了。警察顺着银行卡信息找到了 17 岁的 G，加上 Cr 的转账金额，他这一批“货”共骗到了 30 万元。Cr 向 “WWD 中国” 的记者感叹：“你真的没办法每次都搞清给你拿货的那个是什么人。” Cr 这次被套路之后，关掉了自己的淘宝店。
他最近和其他 3 个朋友又在筹划一家新的淘宝店，货源渠道是他朋友来找，他负责销售渠道和运营，但是不再卖高端鞋了。一个更大的变化是，他们找来了投资人，更加像一个系统的生意，他决定在这行一直做下去。
“我开始慢慢沦为贩子了。”
已经工作的闻域也是从大学开始卖鞋，他没把这件事情当成主业，只是兼职卖鞋补贴收入。闻域的客源从身边的同学朋友积累起的，仅通过微信售卖，也因为坚持只卖真货，逐渐收获了一群固定的客源。他最初是不在国内收鞋的，有自己的渠道，但是今年开始，“我开始慢慢沦为贩子了。”
闻域不喜欢愿意通过闲鱼这种第三方平台销售，尽管他在毒、nice 和闲鱼都会挂出自己的商品。有些买家收到鞋子后会表示鞋子有折痕，找平台寻求售后处理。本金先在闲鱼上搁置 7 天，买家投诉有瑕疵，再来个 7 天，“你拖不起的。”他多次提到今年“明白了快进快出的道理”，因为球鞋的价格经常让他熬不过时间。“我可以少赚一点，关键是先把本收回来。”
鞋圈的主导是大鞋贩，他们能拿大量资金将一双鞋的价格哄抬起来。今年 6 月 22 日前后，正值 Yeezy 350 V2 粉天使发售。圈内发起了一场名为“圣战”的炒鞋活动，当天晚上，他就被拉进了三四个有三四百人的微信炒鞋群。这些群最开始是免费进入的，到后来想进群的人需要向拉他/她进群的人付费，而群里会有鞋头号召大家冲哪双鞋。
在毒上扫货的人们统一将头像和 ID 改成了“烽火体育”，不知情的人们会误以为是烽火体育在扫某一双鞋，这后面可能是几百人都在买这一双鞋。闻域也并没有弄清楚改成烽火体育的原因，这也变得并不重要，“后续是大家都吃亏了。”他表示，“真正赚到钱的是手上有现货的，最早扫货的。”
“谈恋爱都受影响，不能说我在贩鞋。”
这和北京一家球鞋店的瑞伍看法一致，球鞋越早买越好，抢不到的还是会找他们买。瑞伍相比 Cr 和闻域已经在这个圈子深耕多年，坚持实体经营，始终没有进行线上销售。他也爱鞋，但盈利也是重要的目标。
北京的球鞋店最初扎堆开在鼓楼一带，最多的时候达到 18 家之多，一是因为游客多，二来年轻人都习惯到鼓楼逛。随着城市改造，未来这条街上可能只剩下“穿行体育”。网上一直流传鼓楼的球鞋店真假混卖。瑞伍纠正了这个看法：现在没有人会去做欺骗消费者这种事情。卖假鞋的店主会直接告诉消费者“这就是假鞋”。闻域也提到，鞋圈技术含量低，骗人赚快钱也可以，生意长久还是依赖诚信。瑞伍认为所有售卖类的行业初期都会出现售假问题，这是因为利润非常可观。
鼓楼球鞋店的客源积累正好赶上了市场趋势发展，从 2007、2008 年起，国内开始消费者就开始关注 Air Jordan。当时市场正流行球鞋，鼓楼正好开了一家卖这样东西的店。现在新老顾客比例 2：8，新顾客只能认出是哪一代的配色。球鞋变成了穿着的工具，它并不是有意义的存在。瑞伍补充道：“我觉得他们这样做能推动球鞋市场，这也足以了。”
实体店铺的优势是一路不断积累下的回头客。尽管中间商球鞋交易平台 StockX、毒等都拿到数额不小的融资，瑞伍认为线上平台吸引的是对球鞋价格优势更在意的人群，并不会对他们有太大的影响。实体门店最开始利润能达到 30% - 40%，现在基本稳定在 20% - 25% 之间。Cr 这种线上小鞋贩情况并没有这么乐观，“高端的除非你是一手，不然都有风险。”他卖最好的一款是 AJ 1 “小闪电”，每双能赚 1000 元。一般 50 元，多的 100 元。
瑞伍现在店内的货源都是合作很久的国外买手，或者是国内专门倒鞋的大鞋贩，从他们手中调货，这些资源都是从早期的虎扑微博积累起来的。闻域也提到有大鞋贩专门找国外留学生排队抢货，加之留学生资金有限，这种收鞋方式都是立刻变现。
他表示做潮鞋生意其实是很“耗人”的， 7×24 小时地盯着价格实时变动，“股票还能每周休息两天，球鞋没有。”关于判断球鞋是否有囤货价值，他认为要综合考虑货量、配色和是否联名。6 月时的“粉椰子”能被炒起来，正好占了前面两样，发售地区仅属亚洲限定、脏粉色又赶上了今年的流行。
瑞伍认为更大的门店能够克服目前的经营瓶颈，能够刺激消费，“稳定度并不代表好生意”。门店理念并不是销售球鞋，而是去营销“我想买球鞋”的想法，否则他开一个档口就可以了。相比成熟的全职球鞋店计划增强各方面的消费体验，闻域的家里人开始不太认可他卖鞋这件事，要求他应该先有正经的工作做。他自己也感觉这是一个年轻人的行业，“你见过 40 岁的鞋贩子吗？反正我没有。”他说，“谈恋爱都受影响，不能说我在贩鞋。”end
（应采访对象要求，文中 Cr、闻域和瑞伍均为化名）
》采写 王静
》编辑 Luna 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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